躺了许久,身体极重,却沉不入梦乡,猛然开口,如同再承受不住,道:“孤令高锷调梁城水军试剿蓬莱岛。”
田弥弥周身一僵,萧尚醴已冷淡下来,目中含光,低哑道:“他当然剿不了。
铩羽而归。
死几个人,毁几艘船,孤要高锷知道,不要以为他奉命建水军便是掌了兵权,他手上的水军,连蓬莱岛都牵制不了。
废物。”
田弥弥心知肚明,萧尚醴是要借蓬莱岛,这敌对一方之手,为他砥砺一支精锐水军。
让梁城水军在蓬莱岛外不远处枕戈而眠,他所图者不止江湖,怕是更远大的海上诸国。
她叹道:“殿下此番,是明志向于江湖了。”
若从前南楚江湖还有人首鼠两端,此时看大楚出动水军,也该胆寒。
水军并未杀上蓬莱岛,那又如何?南楚江湖中莫非有哪一家,哪一派,自恃能与蓬莱岛一般吗。
萧尚醴道:“孤必取江湖。”
他目光如剑上霜雪,一片森冷,道:“蓬莱岛说人君擅权是一国大患,孤以为宗师才是天下大患。”
他道:“各国相互攻伐,本就是天道常理,该战时便战,才能由强者一统天下,黎民因此得享数百年太平。
便因有江湖,有宗师,骁勇强健之士再不从军,为虚无缥缈的‘宗师’二字投身江湖。
不成宗师,便甘愿一死,实在荒谬可笑。
而宗师常以一己之力胁迫君主。
北汉以武立国,江湖中人皆在朝中领职,是以尊宗师为国师国力仍旧强横。
中原各国,越是倚靠宗师,江湖越兴盛,朝廷越积弱。
便如西越,朝廷对北汉拱手称臣,江湖却能与北汉分庭抗礼。”
田弥弥一时讶然,萧尚醴当真聪明颖悟,这江湖与朝廷之间的此消彼长从前并无人提出过。
萧尚醴道:“宗师宁愿见诸国并立,诸国并立江湖才能兴盛,他们也能在一小国中受人顶礼膜拜。
若是天下一统,谁还尊他们敬他们?”
田弥弥叹道:“是故殿下设‘垂拱司’,定下一条釜底抽薪之策?”
宗师是釜上沸腾的汤,千万个江湖人便是宗师底下的柴薪。
若无江湖人,抽走柴薪,自然出不了新的宗师。
所以欲除宗师,不能直接与宗师敌对,萧尚醴一方面拉拢南楚佛门,拉拢宗师及那宗师弟子善忍,一方面收拢江湖。
就是要让此后江湖人都为朝廷效力,无人再一心钻研宗师之术。
那么本代宗师都天人五衰与世长辞后,天下间再无宗师出。
宗师之约不费吹灰可破,各国打破宗师制衡的僵局,天下混战,不久即可一统。
田弥弥已然知晓萧尚醴是要釜底抽薪,南楚宗师的弟子也是他的一枚棋子,萧尚醴道:“善忍回金林禅寺了?”
一日半以前,是萧尚醴请禅师赴东宫讲经的日子。
如今朝中皆知太子与容妃一般笃信佛教,都以为这是太子拉拢南楚宗师的方法,又哪知萧尚醴是有心以此控制南楚宗师,彻底断绝江湖中的宗师传承。
却说那时萧尚醴昏迷落水,那湖底极深,玉液湖上,八重桥旁侍立的太监宫人都骇得不行,回过神便纷纷往湖心游,呼喝着传太医。
却是那位善忍大师眼睁睁看着,一惊之后匆匆掠过桥头,纵身入水,潜下几丈将太子抱出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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