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爱说……总爱说……香啊(诺阿),香啊(诺阿)。”
魂穿高更和梵高傻傻分不清楚的死小孩终于消停了,护着姜诺的手心满意足地睡去。
姜诺一动不动,视野小的只能装下宴若愚的睡颜。
少年的头发不再像初染时那么红,颜色变淡夹杂着褐和黄,衬得本就分明的轮廓更有混血感。
他的面部线条随父亲,但五官和母亲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眼睛,哪怕闭上了,眼角也是微微下垂的,若是睁开了,笑起来了,算计世故这种俗世间的形容和他永远不搭边,永远单纯善良长不大,纯粹得像永无乡来的彼得潘。
姜诺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到地板上的冷意袭至肌肤,他没想到自己,而是担心宴若愚着凉,轻轻将人抬到床上。
永无乡来的彼得潘任由他摆布,乖乖盖上被子只茸茸的头发和白净的脸。
做完这一切后他没在床边停留,轻手轻脚离开,倚靠在门口手摸上控制整个房间灯光的开关。
但黑暗没有完全降临,他垂下手臂,将床头那盏微凉的灯留着,说不出原因,但就是想让那灯亮着,陪着。
他到底喝过酒,盯着什么东西看久了也会模糊,那盏灯晃啊晃,没来由让他回想起两人宴若愚站在船头,吊儿郎当地吹着海风眺望正前方的小岛。
那是古代一次大洪水的遗址,几个世纪的自然变迁让它拥有了草木鸟兽和毛利人的足迹。
脑海中一个声音告诉他,尊敬的宴若愚·高更先生,经过六十三天的艰难航行,您终于要抵达遗世独立于无边无际大海之中的大溪地啦。
宴若愚使劲抬眼珠子抬出抬头纹,非常鄙夷地给自个儿大脑来了个白眼。
显而易见,他那负责理性思考和逻辑的前额叶皮质罢工了,不靠谱地将他丢入深层次的梦境里,没把他变成欢天喜地回归永无乡的彼得·潘,反而摇身一变成了他最没好感的法国画家高更。
在艺术成就上,高更和梵高、塞尚并称后印象派三大巨匠,以一己之力撼动现当代的绘画审美,是当之无愧的艺术先锋。
但如果用世俗标准来衡量,他又是妥妥的背德者——他对艺术的追求极致到自私自利的程度,离开挚友梵高简直不值一提,为了绘画,他抛弃的还有在法国的社会地位和稳定体面的职业,以及妻儿家庭,彻彻底底的与光鲜亮丽的巴黎和一切文明社会决裂,只身前往大溪地寻找本真自我。
船很快靠岸,精神彼得潘宴若愚拒绝下船,抗议这个不符合他人设的献身艺术剧本,前额叶皮质打了个哈欠,给宴若愚·高更扔来一本法文书,恰好是他最近看的高更在大溪地的手记,里面写满了noa,全是他的字迹。
宴若愚理亏,不情不愿地踏上这片现代文明还未生根发芽的原始土地。
这里有迷人的色彩,鎏金的溪水,炫美的太阳,在别的画家笔下,大溪地的景色会精美逼真如相片,那才是那个年代的标准美,但高更早早放弃了这种追求,景物在他笔下多为平涂,色块明显。
现代人在美术馆里对他的画指指点点,吹嘘这么简单的画作自己也能完成,却不知道在审美受学术派局限的那个时代,只有高更一个人敢这么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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