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小小的变化自然是没能逃过齐策的锐眼,他似是觉得有趣,薄唇向上微微勾起,牵出一点细小的弧度,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地上的人,也不恼那人的无礼。
林司衍终究只不过是个未经磨砺的十岁幼儿,在齐策的威严下有些把持不住了,一滴虚汗自额角流下,一路顺着白皙的脸庞,最终没入领口。
御书房里如消了音一般死寂,齐策看着那虚汗最后流经的那截白嫩的脖颈,眯了眯眼。
末了,似是玩弄够了,齐策赐了个名给林司衍,便挥手示意旁人带他下去。
——承恩
哈!
林司衍几欲发笑,他一介罪臣之子,何德何能,竟得天子亲自赐名?
可是……
承恩?
承谁的恩?
纵使林司衍如今脆弱不堪,心中也忍不住想要发怒。
他齐策杀他父母,斩他亲足,灭他林家上上下下近三百人,连年近八十的老人、尚在襁褓的幼婴都不放过,还辱他至此,竟还要他承他的天恩吗?
此时,林司衍竟不知是他可笑些,还是齐策可笑些。
是,成王败寇,他林家站错了队,压错了人,最后是贬是迁,绝不会有半分怨言,可他林家再错也错不至满门抄斩啊!
世人皆知,林家上上下下皆一心向着天启,从未有过谋逆之心,当年天启大乱,就是林家的当家家主林湛临危受命,出使大燕,请燕王发兵救助,而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北,抵御外敌,才平定了那场大乱,可以说,天启能有今天的繁荣昌盛,林家功不可没。
若是林家早有那谋逆之心,为何当年有兵有马的时候不反,反而拒绝了先帝给予的世袭爵位,单单只当个丞相?
先帝未曾做那狡兔死,走狗烹的事,反倒是他的儿子做了。
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单凭那几纸伪证,便要将他林家满门抄斩,他林家何其无辜?他齐策又何其残忍?
林司衍心中剧痛难忍,心脏似是被人一手死死攥紧了一般,痛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是,他齐策是天启帝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启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他一人手中,他要谁死,何人敢不从?
他无法阻止齐策灭林家,但,齐策即便是贵为天子,亦无法令他安安心心承他的恩!
他恨他!
林司衍在心中发誓,他会活着,会好好地活着!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即便他如今弱小如蝼蚁,但难保将来不会有一日成那为只煽动翅膀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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