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怜我,也是一肚子愁苦,但我向谁哭去?广东军被姓白的一锅端了,连带着断了我们的活路。
你看那抽屉里,先前积攒的存货,是越来越少了。
我今天瘾头上来,也不敢大用,就只吸了一点点,可终究是要用完的。
这套在我们脖子上的绳索,是一日比一日拉紧了。
既如此,我还管别的?怎么痛快,怎么来吧。”
绿芙蓉从腋下抽出丝绢手帕来,按拭脸上的泪痕说,“存货快用完了,我不知道吗?可你躲在屋子里抽大烟,又有什么用?难道等到哪一日,东西用完了,就能不犯瘾?瘾头上来,没东西抽,那生不如死的滋味,你也是知道的。”
年亮富打个哆嗦,一咬牙道,“我是宁死也不受那种煎熬的。
所以你看,鸦片实在是有些用处,以后断了货,实在难受,我把烟土泡一壶水去,仰着脖子一喝,也算是个痛快。
你也别受苦楚,和我一道。
本来说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这也算我们应了誓言。”
绿芙蓉气不打一处来,擂着年亮富,嚷道,“你可真有出息!
眼看活不成了,半点法子也不想,倒来教我怎么死!
我是瞎了眼才和你合作!”
年亮富气也上来了,直着脖子说,“你瞎了眼吗?那倒未必,瞎了眼的是我呀!
我原本一个清白的政府官员,怎么就抽上了这万恶的海洛因?如果是寻常的海洛因,有钱可以买到,那也不算什么,但怎么就偏偏是只有广东军能配出来的特殊海洛因?我这条性命,又是送在谁的手上?我一心一意爱你,到头来要死在你手里!”
这一番控诉,直戳到绿芙蓉的心上。
她竟是一个字也分辨不得。
怔了片刻,蓦地大哭起来,“我作的孽,我欠你的!
咱们现在就还了这笔账!”
冲到梳妆台前,把抽屉猛地一拉。
抽屉连着里面装的诸样细巧玩意,摔得满地都是。
年亮富见她村妇一般跪坐在地上,只管在狼藉中乱翻一阵,原只是一味冷笑,后来忽见她寻了一把剪刀,拿在手上,脸色才变了,赶紧下床把绿芙蓉拦住问,“干什么?你这是要干什么?”
绿芙蓉哭得眼睛也红了,“我对不住你,我拿命还!
看你还说什么?”
说着,就要把剪刀往身上刺。
年亮富赶紧将剪刀夺了,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究竟是年轻美艳,想着往日恩爱,心就软了一半,再又一想,自己困在这海洛因的地狱中,她何曾不是?这种苦楚,两人一道,还有个陪伴。
若真把这女子逼死了,剩他孤零零一人,慢慢忍受那存货用尽而死亡的煎熬,岂不是更为苦痛。
因此,倒很懊悔自己刚才一番冲动的言语,对绿芙蓉说,“太太,如今这天底下,没有比我们更同病相怜的人。
你演的那些戏,总说爱情至上,生死不渝,痴心不改。
你看我,不就做到了吗?为了你,我是愿意抽海洛因的。
为了你,我也是愿意死的。
我这样对你,你还不足吗?我们是一对苦命鸳鸯,何苦闹生分!
我家那不争气的婆娘,把好好的一个孩子折腾没了,我是可怜的要绝后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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