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气过头了,语气反而越发清醒,“万一明年不是丰年呢?”
她说,“按说接连攻下四五座城池,多少也能从敌人手里缴获些粮草。
可我看你这边的文书,前线索要粮草怎么反而更急?我不懂行军都知道情形不对,你们是怎么看出‘局势大好’的?照这样下去,纵然明年依旧是个丰年,只要北伐还在持续,民间饥荒也只会更糟而已。”
她忧虑的其实也不仅这些——就她派去北边的商队传回来的消息看,战线北推至济水一带后,因北方河流枯水难以通运,前线粮草已经有些跟不上。
而北朝先前看似失利,却步步将兵力和粮草集中到济水一代。
如意虽不懂得行军,但她懂商贸啊,总觉着这种情形像是北朝有意为之。
在敌人的主场上,战事按着敌人的节奏进展,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局势大好”
。
——这些真正“祸乱人心”
的话她还没说呢。
就只侧面提及自己的不安,二郎便急不可待的给她扣帽子,她怎么能不恼火。
前线索粮一事的怪异之处,她不说二郎还真没主意到,已然将此事记在心上。
但对着如意他也依旧一口咬定,“纵然如此,也短不了你的供奉。
你又何必操这些无谓的心?”
如意不解,“你不操心?”
二郎也委屈,道,“该操心的是阿爹和太子。
我操心又有什么用?徒然招人烦罢了。”
如意默然。
片刻后才道,“你也不要觉着这些事事不关己,就不肯拼力去做……”
她想起那日徐思手指抚过地图上一处处王公显贵的故宅,感叹沧海桑田,不由消沉道,“谁知道这些因果应在什么时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若真有大事降临,纵然是皇子公主又能如何?”
她收拾好纸笔便要离开。
二郎忙伸手拦住她,道,“你带这些东西出去做什么?”
如意道,“我要整理出来给阿爹看。”
二郎心里一急,只想拦下如意——如今天子是真的听不进逆耳之言,他说了尚且不讨喜,何况如意?然而他自幼便对如意有种又爱又畏的感情,别看嘴上取笑嘲讽起她来一套一套的,但真要对她做什么了却又束手束脚。
手足无措时脑中一横,便道,“我府里一纸一笔你都不准带出去!”
——从四五岁长大到十三四岁,他着急时对她犯傻的方式还一以贯之,半点儿都没长进。
如意不由也跟着气恼起来,将抄录下的纸张往二郎怀里一塞,便道,“还给你就是!”
反正她早记在心里了。
转身便气鼓鼓的离开。
二郎伸手去拉她——如意哪里肯让他拉住?只一闪身,甚至头都没回便避开拉扯,大步继而跑着,上树加翻墙便离开——连门都没稀罕走。
二郎放心不下她,思来想去也无旁的法子。
他和如意的相处模式从来都是互相之间有求必应,可若要阻止对方做什么——不论是如意阻止他还是他阻止如意,就没有能成功的——他们两个其实都是相当自以为是的人,纵然互相敬爱,可也都各行其是。
……当然这也并不绝对,只要二郎以自己的前途和安危加以威胁,如意最后必定会顺从她。
至于如意,她做不出同样的事,便更吃亏些。
可二郎不愿为这种事威胁如意——因为他很清楚如意所做才是忠、孝和大义之所在。
虽说他也不是那么在乎这些东西,但他也决然不愿见到,在如意心里自己的形象和这些东西对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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