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浮现起宋初微那双眼睛,清亮得就像这古镇的潭水。
清晨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洒进房间时,筠凉睁开了眼睛,看到身边还在沉睡的杜寻。
终于是确认了某些事情,之前一直没有把握的,一直患得患失的,在这个夜晚之后终于尘埃落定了。
筠凉心里也有些微微地轻视自己,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她轻轻地伸出手去描着杜寻的眉毛,告诉自己:有失必有得。
她得到的不是侥幸,在她前一晚下决心说出“我不想回去”
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预计了一切,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不后悔,她凑过去轻轻地吻了一下杜寻的脸,眼泪迅速地充塞了她的眼眶。
我真的不后悔!
像是某种心理暗示,她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她当然不知道,就在同一时刻,她最好的朋友在学校里,因为她彻夜不归而担心得早餐都吃不下。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落着,袁祖域坐在我的对面什么话也没问,他也看出来一时半会儿我的情绪难以平静,除了耐心等待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我不知道自己抽泣了多久,但我晓得在我埋头落泪的时候,周围三三两两路过的客人和服务生都向我们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我终于受不了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止住了眼泪,抬起哭肿的眼睛和哭红的鼻头对袁祖域说:“我们换个地方吧。”
在这间叫作“飞”
的咖啡馆,我喝到了沈言推荐的曼特宁,袁祖域什么都没点,他说:“咖啡这种饮品不适合我这种社会底层的劳苦人民,我喝白开水就可以了。”
我第一次在袁祖域面前抽烟,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又表现得见怪不怪:“我第一次看见你,就不觉得你是那种很乖的女生,果然啊!”
香烟中那种叫作尼古丁的东西是否真的有让人安定的作用我并不清楚,但事实上就是,我确定自己逐渐恢复了平静。
在袁祖域的注视中,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六层楼高的老房子,在这个城市已经不算多了,陈芷晴坐在栏杆上给杜寻打电话,言简意赅:“你现在不来见我,以后永远都不要想再见到我了。”
刚送完筠凉的杜寻,只好马不停蹄地又跑去见陈芷晴,因为极度的焦灼和疲倦,在一个拐弯的地方,差点跟迎面而来的一辆的士撞上。
在的士司机心有余悸的叫骂声中,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杜寻的心头。
杜寻气喘吁吁地爬上六楼,看见栏杆上那个孤单的女孩子,她的脸上写着决绝。
是什么令一切变成了这样?杜寻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他只能哀求她:“芷晴,不要这样,你下来,我们慢慢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她微笑着反问他,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讥诮。
杜寻一时语塞,陈芷晴却自顾自地说下去:“长恨人心不如水,杜寻,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你那么聪明,当然知道……但你想过这句话有一天会被我用来说你吗?”
曾经所有的感情,就这样被牺牲掉了,就像战场上森森的白骨被沙尘掩埋,谁还会记得那些虽不荡气回肠却也刻骨铭心的回忆呢?陈芷晴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六层楼下的水泥地板:“杜寻,你说,是头先着地好,还是脚先着地好呢?”
像一根被绷紧的琴弦终于不堪过重的力道而断裂,杜寻整个人像元神涣散一般抱住头,痛苦地喊道:“陈芷晴!”
被叫到名字的女孩子回过头来对他笑道:“你觉得我很卑鄙是吗?告诉你,还有更卑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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