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诺骤然便意识到,他的言语还是伤害到了这个姑娘。
她如此的愤怒以至于不惜触怒他,也要用言语的暴力报复他。
可他居然真的感受到了胸口澎湃的怒火——他多么想撕碎她好令她立刻闭嘴,可他的手脚竟不能动。
有一种奇特的心情阻止了他,让她放任他说下去。
米夏便道:“你也生而病弱,整个童年都在疼痛和流血中渡过。
你比旁人更需要父母的疼爱。
可是奇怪啊,为什么你不住执政官的宅邸,却要住在偏远的夏宫?难道说侍女和男仆会比父母给你更周全的照顾?不是的……因为他们压根就不想看到的啊。
你瞧你的餐桌旁甚至就只有一把椅子——也许他们偶尔会来探视你,可他们一次都没留下来陪你用餐。
以至于你都不存奢望。”
“让我来想一想,他们为什么不想看到你。
仅仅因为你流血吗?不是的,你瞧你早不流血了,你甚至比旁的贵族更优雅和俊美。
他们不想看到你,难道是因为,你也是一个私生子?你必然是一个私生子,你看所有医生都断定你活不过2o岁时,他们竟还急于驱逐你。
让我来猜一猜你亲生父亲是谁,想必他也曾是你敬仰和爱戴的——”
她说着便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仿佛脑海中有两个她,一个在刻薄恶毒的用言语报复朱利安诺,而另一个她在为前一个她的草率冲动感到羞愧和懊恼。
她别开头不再看朱利安诺,只遮着自己的嘴,阻止自己吐出更多恶毒的言辞。
她在全力平息自己的怒火。
她说的时候朱利安诺恨她,他脑海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烧。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这感受很奇特,仿佛病中垂死之人自尖锐的痛楚里,感受到自己仍是活着的。
于是他几乎要爱上那疼痛。
可她停下来了,朱利安诺窥见她眸中的懊恼,知晓她竟在后悔竟用语言折磨和伤害他。
他忽然便更烦躁了。
就仿佛已被一切该爱他的人抛弃之后,连该恨他的人都漠视他了。
幸而她再度开口了。
她说:“你嫉恨雷。”
提到这个名字,她声音里的尖锐和刻薄都消散了,变作令人深陷的柔软和温暖,“因为你比谁都清楚,他曾遭受怎样的痛苦。
可他长成你与你截然不同的人,他不怀怨怼和戾气,也不曾迁怒于人。
他比任何人都更慈悲和正直,也比任何人都为人信赖。
他耀眼得令你无法直视,所以你憎恨他——”
她望着朱利安诺,就只是平静的诉说,“而我不同情他,美第奇爵士。
同情是一种辱没,在知道所有这些之后,我只从心底里感到,他比旁人更值得我仰慕和喜爱。”
朱利安诺便明白她不肯说下去,甚至不是因为懊悔她的尖刻言辞——她只是在宣泄怒火之后,忽然意识到她用于刺痛他的也是加洛林曾遭受的。
用这些来报复他便也是在嘲笑加洛林。
所以她阻止自己再说下去。
他感到脑海中有什么炸开了。
——凭什么。
他想,凭什么得到这一切的是加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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