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妃不意竟真被天子说着了,怔愣片刻后,咬牙切齿道,“穷得靠人救济为生,屁个本事都没有——他凭什么看不上咱们家?”
然而任凭她再气急败坏,不成就是不成。
刘氏在宫外,反而比张贵妃看得明白些,便轻声道,“姑娘莫着急……咱们家这样的出身,纵然能说到世家女,想来也说不到好的。
反而不如挑个门当户对的。
就说咱们家,靠着娘娘关照,你哥哥、侄儿们上进,虽然被人叫什么寒门,可不也远远比那个王满家富贵、有出息吗?我看寒门出身的姑娘,定然也有不少家世、人品比世家女更好的。”
张贵妃嘲讽道,“你才见过多少事?哪里知道出身的重要!
我身边尽数被出身连累的男人,不说哥哥,就说维摩,若是我……”
若是她出身再好些,就算不敢同皇后争夺,何至于不敢同无名无份的小沈氏争夺呢?她终于再说不下去……刘氏见她悲戚,却不知该怎么抚慰他。
一时想起出门前丈夫的叮嘱,忙道,“说到大皇子,你哥哥还有事嘱咐姑娘。”
张贵妃道,“什么事?说吧。”
刘氏便道,“你哥哥说,沈家是姑娘的恩人,又养育了皇长子……”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又戳了张贵妃的痛处,然而这些话确实不说不行,她便忙拉住张贵妃的手安抚她,“这天下的孩子没有不亲近生母的,毕竟骨血相连。
来日方长,娘娘要耐得住性子。
不管沈家说什么、做什么,娘娘都别焦躁。
咱们自家人,一时受些委屈不算什么,要紧的还是大皇子的处境……”
张贵妃道,“他给皇后修庙追福,至今还去探望小沈氏,我何尝说过什么话?”
大年正月的,难得家里能来个人看她,她也不愿显露出悲戚来,便强将烦心事都压下去,转而道,“不说这些破事了。
可惜今日琉璃出宫去了,不能让你见见你外甥女——如今是越发漂亮了。”
又道,“难得你来一趟,我带你去御苑里瞧瞧吧。”
这一日大皇子入宫向天子请安。
虽正月里人人都很闲散,但大皇子显然是闲不下来的性格,早早的便来同天子商议聚儒辩经的事。
天子本就是文士出身,对这些能昌明教化的举动当然十分赞成,年前便将这件事批复下来。
原本天子想让徐茂来筹办——毕竟徐家有儒门的背景,而儒门最重传承和位份,也最容易出食古不化的迂腐之人,由徐茂这个位高权重又有名望的儒门中人来主持此事,能省去不少麻烦——但此事毕竟是大皇子所倡举,天子思来想去,终不忍再挫伤他的自尊,便依旧交由大皇子来主持。
原本天子还担忧大皇子体质虚弱,琐务繁重,他的身子会受不住。
冬天便特地赏赐了他不少温补之物,又令人几番代替他前去探望。
谁知感受到天子的期许和重视,大皇子精神振奋,忙忙碌碌的转过年来,身体反而康健了不少。
天子稍觉欣慰,这一日见了他便道,“该交给底下人去做的,也只管放下去。
勤政是好,却也不必事必躬亲。
昔日晋宣帝同蜀国诸葛亮相拒五丈原,得知诸葛亮饮食不过三四升,然而二十罚以上的政务便要亲自过问。
就知道他不能长久。
你身体本来就弱,更要注重休养。
琐务尽量交由可靠的人代劳。”
维摩在他跟前的时候少,得他教导的时候更少。
因此尽管天子拿诸葛亮的五丈原作比,难免有些不吉利,维摩也还是不由就喜悦亲近起来。
只不过他不比二郎,无法在天子跟前任性随心的表露情感。
又讲究喜怒不形于色,便只微笑道,“谢父亲教诲,儿子明白了。”
又道,“上个月顾长舟顾将军嫌弃儿子四体不勤,传了儿子一套五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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