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约是程藏之头回靠到他身上,却没有动手动脚,更没有想触碰他脖颈上那东西的意思。
只是静静将头支在他肩上,气息虚弱的说话。
颜岁愿偏头看他一眼,原来他也有疲倦的时候——他心中那被掐灭的好奇心无声无息又死灰复燃了。
“这人你是保住了,还是没保住?”
颜岁愿问。
“有些保住了,有些保不住。”
程藏之借着一点余光探寻到颜岁愿的颈根处——那里挂中宁军最敬重的主帅颜庄的将军铭牌。
他收回目光道:“要杀他们的人太多了,宫里、朝堂甚至军中,牵涉的人太多,我不可能每一批人都拦的住。
你能懂我的为难吧?”
所有人都在想法子安插自己的人手,文臣武将皆是如此。
正如程藏之所言,就是颜岁愿自己都未必能拦得住。
“有劳程大人了,还请程大人把那些人以及秦孟氏一并移交与我。”
颜岁愿僵着身子,想把程藏之的头从自己肩上挪开,却是不知如何下手,毕竟程藏之这次不但没搅黄案子还帮了他不少忙。
“你打算问秦孟氏的罪吗?”
程藏之忽然问道。
颜岁愿目光一紧,一旦核实秦承所行罪恶,秦孟氏只怕难免连坐之罪。
他语气坚定道:“按律惩处,不偏不倚。”
程藏之沉寂的抬起头,视线仍旧模糊难明道:“你应该知道她与这事无关,秦孟氏只是个望子成龙的寻常母亲。”
就像十年前,他只是个跟着全家老少去跟远在山南道的父亲团圆过中秋的少年一般。
对什么都不清不楚,却要面对冰冷无情的按律抄家。
颜岁愿看着他聚焦不定的双目,眼眶仍旧猩红,好似下一刻就会血泪成河。
他却只能说一句:“我知道。”
所以,他才能心慈手软的故意放过了当年那个少年,甚至还阻拦伯父的追兵。
程藏之道:“但是你还是会按律惩处。”
他自嘲笑笑,“颜尚书这一生都未曾跳出律法二字吧。
行吧,我先告辞了。”
言罢,一人带着一条黑犬形单影只的离开了。
颜岁愿欲言又止,他想说——他曾在不确定是非对错的情况下跳出过,迄今为止不悔。
可是,又没有必要一定要与程藏之说明白。
尚书府今日迎来了三拨人。
刘研顶了罪,或者说一些人舍弃了一些人,将伤害降到最低范围。
不过颜岁愿到底是给人挖坟掏坑的老手了,就是刘研自己留遗书说自己卖官鬻爵、组织作弊枪手,事发后又杀人灭口,贪污腐化无恶不作,也没能拦住颜岁愿给一些大头们挖坟。
从程藏之那里得了人证,又收集了不少文章,颜岁愿本人雷厉风行的直接拿了几个直接参与此案的蛀虫,一顿整饬下来,国子监但凡能站在朝堂上的、以及有资格见到三品官员的一应官员,全被他一耙子搂进了刑部牢狱。
但,仍旧跑了个大头——国子监祭酒董围。
董围逃出来第一件事不是求助宰辅刘玄,也不是要挟都御史卫正,而是直接找了当年靠着国子监组织起来的作弊大军进入仕途的三代状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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