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宫来这么长时候,还没去那儿看过。”
颐行冲含珍说,“眼瞧着要下雪了,咱们过去瞧瞧,没的看屋子的不尽心,哪里砖瓦墙头坏了,也没个人禀报。”
含珍说是,替她披上了乌云豹氅衣,一头搀扶着她,慢慢走下台阶。
从永寿宫到钟粹宫,隔着挺远的距离,含珍担心她走得过多,动了胎气,便道:“主儿稍等会子,奴才去传一顶小轿吧,主儿慢慢过去,不着急的。”
颐行说不必,“哪儿就这么金贵,连路都走不得了。
咱们散过去,一路还能串门子,走累了,就上各宫去坐坐。”
含珍没法儿,只得陪着她步行过东六宫。
天是真要变了,乌云沉沉压在头顶,这紫禁城的红墙也显见地暗淡下来。
颐行笼着狐裘的暖袖,和含珍走在笔直的夹道里,曼声说:“我还记得进宫那天的情景呢,这一眨眼的工夫,都快一年了。
细想想,这一年怪忙的,经历了这么多事儿,结交了这么些人。”
边说边扭头看含珍,“我早前问过你来着,将来愿不愿意出宫,你如今还是没改主意?”
含珍说是,“咱们这种捧过龙庭的人,上外头去眼高于顶,能瞧得上谁?我进宫好些年了,家里老辈儿的人都没了,回去也是兄弟当家,我可瞧不惯弟媳妇儿的脸色,还是留在宫里的好。”
颐行听了,慢慢点头,“早前咱们无权无势的,怕出去安顿不好下半辈子,你愿意留在宫里也由你。
如今咱们到了这个位分上,你要是愿意自立门户,我没有不帮衬你的。
身边的人,我都愿意你们过得好,未必干一辈子伺候人的差事。
你还年轻呢,成个家呀,有自己的孩子,有这想法儿都是人之常情,不必为了我,耽误自己一辈子。”
含珍挽着她的胳膊,笑吟吟说:“我的命,是您和万岁爷救回来的,没有您二位,我早就埋进野地里了,哪里还有今儿!
您问我去留,我知道您是心疼我,不愿意我在宫里蹉跎一辈子,可我说要留宫,也是实心话。
到底我们这号人,除了伺候主子,没旁的本事,您把我搁到宫外,我要找事由,还不是给人做管事,做嬷嬷,与其伺候那些主子,我不伺候娘娘,倒是傻了。
您呀,就甭为我操心了,哪天我要是改了主意,自会和您说的。
您别担心我会委屈了自己,其实我在宫里才是享福呢。
您瞧,我如今是阖宫最大的姑姑辈儿,下头还有小宫女伺候我,说我是奴才,我也顶半个主子,这宫里没有苛待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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