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心中还是在下意识地去琢磨着净意沙弥这一句“我们确实比不得净涪师兄,但我们会学”
话里到底有几个意思,又都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此时此刻,面对着他面前的这两位小沙弥,他也只有沉默。
净意、净念两人奇怪地看了愣怔在那里的白凌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仍旧专心誊抄佛经。
这也是他们今天里拿到的功课。
三日后要递交到清泉大和尚面前的功课。
白凌愣愣地坐了一回,片刻后,他也穿了僧鞋,走下木床,找了一个案桌,另点了一盏油灯开始抄经。
他提着长笔,就着旁边的烛火看着眼前空白整洁的纸张,无声低叹一口气,手腕一沉,压笔落纸。
是了,他早已不是天魔宗的弟子了。
他还叫白凌,但他已经不是那个白凌了。
他是妙音寺藏经阁净涪比丘座前的追随者。
主持云房中,收回目光的清泉大和尚无声笑了笑,便就垂下眼睑,闭目沉入了定境。
待到夜渐深,月上中天的时候,净意、净念两人才终于放下了手上的长笔,开始收拾案桌上铺放着的写满文字的纸张。
明明都已经累得困顿了,他们师兄弟居然还很有心情地边收拾边比试。
他们比的也不是别的,就比他们各自手中抄录的那叠佛经。
“来,看看,我这《佛说阿弥陀经》可抄了整整二十遍呢!
二十遍!
我还从来没有一天抄录二十遍《佛说阿弥陀经》呢……”
净意一边整理纸张一边清点,到得最后,竟有些得意洋洋。
看着几乎将手中纸张递到他眼前来的净意,净念憋了一口气,也弹了弹手中的那些经文,道:“呵……只有二十遍而已吗?我可足有二十一遍!”
“二十一……”
净意哽了一下,不忿地转过头来,在净念手上的那些纸张上扫了一眼,扒拉了一下,也不客气地道,“就只比我多一遍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抄了这么多,怕是只赶着数量了吧,看看你这经文上的文字,看看这一笔一划的,都潦草成了什么样子?!
你信不信明日拿到师父那里,师父一准将它扔回你的脸上,让你再抄一遍?”
净念很是不满,手上纸张往净意面前一摊,手指连连在那些文字上划过:“哪里潦草了?你再睁眼看看,分明就是自有玄机!”
他梗着脖子道:“我落笔落到这里的时候,心中是有所体悟,才在这里连笔的。
明明这一笔妙不可言,你自己没有细细体悟过,那就不要乱说!”
净意顿了一顿,心虚地往净念手中的那一堆佛经中定神看了两眼,左看右看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便也分毫不让:“呵……心有体悟?是心急的吧!
你拿这话来糊我可以,但你将这话拿到师父面前看看?!”
净念怒瞪着眼,气道:“你……”
比数量、比质量、比体悟……总之,什么都比!
他们你来我往的,根本不像是忙活劳累了一天的模样,那精神头,完全能再来个通宵。
他们自己比自己的也就罢了,比着比着,就连旁边的白凌也没逃开去。
明明你来我往就是不相让就是要来争个胜负前后的师兄弟忽然同时转过头来,望定愣在那里的白凌,齐声道:“白凌师侄,你来评评理,看今天的功课是我的好,还是他的好!”
白凌木着脸,愣怔着站在那里,便连眼睛都是呆愣的。
既是累的,也是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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