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终究只是转头侧身,舍了小半个脑袋和一对骨翼,险而又险地自猛然闭合的罅隙边滑了过去,护着他们落到了这处林间。
只是伤势至此,神物已知自己是个注定要身死道消的下场,也不愿再分辩这些劳什子,最终只学人叹道:“唉……你们人间虽有诸多让我不解之处,但我也跟你们凡人学了有诺必践、有恩必报的道理……我不欠你们什么了……”
“…………”
“你们也不欠我什么……也许只是我不舍得……”
“莫再多言,”
老僧突然沉声道了一句,抬手便要将委顿于地,也不知是装晕还是真晕的西南王毙命掌下,“你先借这老头儿的躯壳用一用,待我……”
“不可!”
青芒却猛地窜到了老僧掌下,阻他枉造杀孽。
“我以为我舍得……却到临了才发现……”
青芒忽暗又明,二十六年的人间岁月便在这一明一暗间恍然飞逝。
“你们人间是真的热闹啊……”
十岁的小儿立在街头,穿着娘亲一针一线给他做的新衣裳,看到几月前才遭了大水,几乎家家服孝的镇子,人们又勉强打起欢颜,见面互相道一声:“过年好啊。”
“玩的也好玩,吃的也好吃……”
有街坊邻居不知这小儿躯壳中已换了一个不属于此间的魂魄,只是心疼这命大活下来,却死了爹的孩子少人帮衬,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见着他便要分给他一份。
“而且你们长得都挺好看,当然还是我老婆最好看……”
神物不知凡人美丑,只是觉得此间许多生灵都跟自己这躯壳长得差不多,全是一模一样叫人的东西,便就都好看——在它老家,没有一个生灵长得跟它一模一样。
可及到结了一段人间姻缘,挑开盖头的一瞬,它又觉得,这盖头下的姑娘是人间生得最好看的一个。
“不知道妞妞的咳嗽好没好,以后听不听她娘的话……”
“你……”
夏春秋的手掌被这团渐渐黯淡的青芒拦着,迟迟落不到西南王头上,最终长叹一声,极轻微地,似怕碰坏了什么一般,轻轻抚了抚掌下青芒,低叹道,“是我……”
“不是,是我自己不舍得,”
青芒仿佛安慰般蹭了蹭老僧的手掌,打断他道,“是我临了才想明白……原来这人间的一人一事,一草一木,便连一粥一饭,我都不舍得。”
“…………”
“小友,我既称你为友,便真当你是我的朋友,”
青芒轻叹一声,最后劝了一句,“……莫再执着,不值得。”
真识耗尽,魂飞魄散,这不知修了人间多少岁,异界多少年的神物最后去得潇洒,就此自散于这片本不属于它的热闹天地之间。
作者有话说:恭喜吴东西的戏份杀青(递fafa)它的本相可以想象腾蛇,不过也不是腾蛇,没见过这么财迷又怂的腾蛇……
边涌澜侧卧而眠,睁眼时只见一地竹影——暮春的阳光斜照进屋中,窗外遍植慈竹,风起竹摇,便在床前投下一地竹影摇曳。
他眨了下眼,便见竹影中又多了一道颀长的人影——昙山走到床边,微微倾身,为他把散了一脸的发丝理到耳后,淡声道:“想来也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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