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五馆建立之时,也有不少士族入学,所以会稽学馆内有为士族设立的甲等学舍三十余间,大多是独门独舍,乙等学舍四十多间,也还算是清净。
丙等,便是通铺了。”
贺革解释着,“后来士族退学,甲等学舍空了不少出来没有住人,但乙等学舍有一些便分给了老生和助教先生。”
贺革伸手从若愚手中接过名册,打开了看了看,眉头蹙得越发紧了。
当时将士庶分开,便是为了不生事端,也为了好安置士族子弟的仆从,但后来士族几乎走了个干净,也就无所谓分割不分割了,空着的房间也是空着,总要利用起来。
是以会稽学馆的学舍条件,倒有一度是五馆之中条件最好的。
马文才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贺革埋怨。
“但今年士族求学者甚多,在你之前,通过各方关系送入学籍者,以及无法拒绝的仕宦子弟,便已经超过了我的预期,即便是把所有的甲等学舍清出作为学舍,也不足以让所有人独门独舍。
我想怕是你,也是不愿意和低等士族及庶人同住的,是不是?”
贺革一点都不意外的看到马文才矜持地点了点头。
“陛下立馆时要求所有学生必须住在馆中,只有如此才可一心求学,所以学馆才都建在远离喧嚣人群的山脚,你想要在外面住是不可能的。
如今学舍紧张,也只能委屈你在学舍没有清理出来之前和其他人同住。”
贺革嘴里说着“委屈”
,却没准备委屈自己的弟子。
“我这里有一份和你身份门孤魂野鬼走出贺革小院的马文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虽然在贺革面前收放自如,但他自己知道,那是他已经提前“演练”
过了无数遍的缘故。
事实上,心性既算不上坦荡也算不上激昂的他,为了表现出贺革最喜欢的样子,早已经紧张的连最里面的单衣都湿了。
但他素来善于掩饰自己,即便是送他出去的若愚再怎么心思灵活,也才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自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只以为这位马家公子被主人收为入室弟子而心中激动而已。
马文才拒绝了若愚的相送。
他刚刚才松一口气,实在没有心力再伪装什么,只领着贴身的书童良辰转出山门,下山安排仆役家人和明日的拜师之礼。
再上山,便要去见她了。
是的,她,而非他。
从一开始,马文才就知道祝英台是女人。
应该说,他从过去的自己那里,知道了这个祝英台是女人。
想起祝英台,再想起自己,马文才鼻中酸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得了上天的怜悯,还是得了上苍恶意的玩笑。
过去的马文才并没有遇见什么中正,但也依然还是叫这个名字,他原本和祝英台毫无交集,和大部分仕宦子弟一样,国子学重建之后被父亲送去建康读书,送去的时候才十五岁上,也并未了解什么是情爱。
马文才皮相虽然不差,但才能却只能算中上,在那个人才济济的国子学中,即便是随便从哪个角落里拎出个人来也都是帝族王公、灼然贵胄之后,无论是出身还是待遇,都远远不是他一个堪堪才能就读国子学的次等士族能比的,在国子学中读书的几年,是他人生中最为压抑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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