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倒吸了一口凉气,脑子里乱成一团。
“梁山伯,昔日我一直不明白,为何寒生上百,同在丙馆读书,独独你被馆主收入门下,今日我算是明白了!”
一位身有补丁的书生站起身来,长揖道:“往日是我偏激,多谢兄台今日开解之恩!”
梁山伯不以为恩,只是笑笑,但也坦然受了。
刹那间,屋子里绝大部分人看待祝英台和梁山伯目光都变了,如果说他们看待马文才是一种对上位者的敬畏和对权势富贵的羡慕,那看待梁山伯的就是对“先行者”
的叹服和对“自己人”
的仰望。
今日的会稽学馆已经不是昔日的会稽学馆,很多人已经不再认识这位昔日寒生中的风云人物,有些知道的提起他也是满口的“哦那个父母双亡的倒霉蛋啊”
,可时间和家庭的不幸,都不足以掩盖住梁山伯独特的魅力和才华。
即便不知道他是谁,可见到那高冠儒衫,也足以让这些丙科的学子了解,这个“倒霉蛋”
如今已经走到了哪里。
倒是原本让他们觉得刺眼无比的祝英台,如今站在他的身旁,却已经黯然无光,彻底沦为某种途径了。
祝英台看着屋子里的人,看待她时从一开始“你就是走错了地方吧”
,突然都变成一副“来好好调教我吧”
的表情,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梁山伯是很厉害,一席话引得所有人都对她变了态度……可这态度好像也有点不对?找调教,不是该找马文才那种“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
写在脸上的士子吗?梁山伯看着身边的祝英台突然气势一弱,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也有点不安,担心自己今日锋芒太露,反倒让她难受了。
他说了这么多话,能改变她或改变多少环境上的影响还未可知,毕竟很多人听过很多道理,读过很多圣贤书,到最后过的还是乱七八糟。
偏见这种东西,即便当时有感,环境在那,久了还是会发生改变或干脆还是不变。
所以他也不想让祝英台对这些“同学”
抱有太大期待,而是轻声提醒道:“马兄还在外面用饭呢,他在东馆的时候,从未独自一人吃过饭,向来是高朋满座。
我知你和他怄气,但他这样即使在气恼中还担心朋友的人已经不多了,我觉得你该去陪他,而不是跟我在这里啃饼,你觉得呢?”
祝英台果然如释重负,点头如蒜捣。
“是是是,我觉得我还有点饿,我去找他讨点吃的!”
说罢,拔腿就走,干脆利落。
梁山伯笑着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他的书案,待看到题卷上两行简单的数字,心头也是一震。
他刚刚算过,自然知道她的答案不错。
他知他算学厉害,却不知道如此厉害。
如果全靠心算,此人的能力,也太可怕了些。
“可笑我刚刚为了激他,还说在她身上无可学之处,这难道不是自己的狭隘之处吗?”
梁山伯喃喃自语,面红耳赤。
他才是该时时反省,莫要为了一点虚荣而洋洋自得的那个人啊。
求之不得祝英台找到马文才的时候,马文才正在吃饭。
嗯,吃饭这个词用的太简单了……祝英台眨了眨眼,看着“声势惊人”
在吃饭的马文才,眼前已经自动出“本公子正在用膳,闲杂人等退散”
的横幅。
所以这才是梁山伯说的,士族子弟该有的架势?要移到廊下布幔相隔,一副如噎在喉可是不得不下咽的姿态吃饭?因为她打开的姿势不对,所以才引起围观了吗?这么一想,她之前的憋屈好像排解了一点。
她在风雨雷电古怪的眼神中走进了马文才,刚刚试探着伸出一条腿……“你来干嘛?”
马文才明明头都没抬,头顶上却像是有眼睛一般,手上连筷子都没歇。
“我,我饿。”
祝英台一口吴侬软语,可怜巴巴地开口。
“现在知道饿?刚刚还想和他们一样中午只喝水。”
马文才慢条斯理地夹起一条切鲙,却没有放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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