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话说尽了,人家不仅不借,还生气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呢?说了不借就是不借,别烦人,不然揍你!”
“好好好,不借就不借了,”
周延聆退了退身子,两人之间拉开了距离。
但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作出唉声叹气的样子,像累极了不愿意再走动。
等到有售货员经过,他要了两罐啤酒,一罐给了黄野,一罐自己抓在手上,易拉罐冻得手心发麻刺痛,他咬牙也忍了下来。
如果这个黄野是他要找的人,他主动送上门来对方可能会怀疑是不是露了马脚。
黄野自己拿不定主意,就会联系那个送周延聆上车的神秘人,说不定过一会儿周延聆就会收到短信。
喝到一罐子不满半罐子来回晃悠的时候,周延聆说:“老哥,要不这样吧,你替我发个信息给我老板,我把电话号码报给你,就写一句话就好。
谢谢你了。”
黄野犹豫半天,最终还是点头了。
他掏出手机来,按照周延聆给的电话号码和口述,很快把短信发了出去。
周延聆连声道谢后,又递上了一盒新烟,被拒绝了。
两人沉默地对坐着,周延聆借口要等老板回短信,屁股一寸都没有挪动。
有个穿粉红色棉裙的小女孩从他身边跑过,差点跌倒,黄野手快地扶了一把,露出真诚的笑容。
“我们家孩子也有一条这个颜色的裙子,还是我给她买的,她穿起来好可爱,像洋娃娃。”
黄野指了指孩子的背影,眷恋地说:“天天打电话嚷着让我回家去看她,因为回去就有礼物。”
周延聆对孩子的兴趣不大,他是孤儿,连带着对亲情也不熟稔,但是他对富有亲情的人总是很尊敬。
黄野突然主动说话,还是这么感性的话,仿佛他们不是刚刚认识,而是能聊上几句的朋友。
周延聆忍不住揣测,黄野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闺女长大了肯定孝顺你。”
周延聆说。
黄野摇头:“一年都难得见几次,还记得我就好。”
他被挑起了伤痛,像个蚌壳把嘴巴缓缓合上。
周延聆相信,他的确看到了这个粗鄙困顿的中年男人内心孕育的珍珠,他的怀疑动摇了,这个人不是他要找的暗哨,暗哨是怀抱匕首的,没有提溜着小裙子的暗哨。
两人都不说话。
其实要让周延聆说两句缓和气氛的话并不难,他最擅长做这种事,但是一来事有分寸,二来他不想和黄野真的建立起什么样的关系,话再往下去说就很难控制了。
黄野遗憾不能时常陪伴女儿,周延聆则没能见过父母,这是两个缺失亲情的人,但是缺失亲情的人到了一起并不是就要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
至少周延聆不是,他想起福利院并排拥挤的窄床,一年到头都是老木湿霉的酸味,澡房发黑的、长了青苔的砖角,大蟑螂生一窝小蟑螂,夏天的夜半他不敢起床自己去厕所尿尿,找个塑料袋撒在里面扔到垃圾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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