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叹着,从肩上解下围着厚厚貂毛的披风,跨前一步。
几乎所有两方人马,都因为这短短的一步悬起心,弦上的箭,差点就破风而去。
但他只是轻轻地将披风披在娉婷肩上,像从前一样,用热热的掌心暖着她的脸颊。
&ldo;看,都冻僵了。
&rdo;连唇边蕴着的笑都是一样的。
娉婷乖巧地站着,让他为她披衣,让他暖她被冻得青红的颊,听着何侠柔声道:&ldo;你何必如此?难道不穿这颜色,我就不会出来见你?难道我真是无心无肝的人,能将十五年的情分忘得干干净净?&rdo;他怜惜地注视着她,举手将她头上的发髻一点一点地松开,让青丝一束一束垂下:&ldo;你从没自己动手梳过这个,虽然像,但我往日并不是这般为你梳的。
&rdo;众目睽睽。
一个是云常的驸马,一个是镇北王的女人。
可,竟人人都觉得这场景又纯又美,像每个人都有藏在心底最好的回忆,唯恐有不识趣的,咳嗽一声,便将眼前一切震裂,只留一地真实的碎片。
过去又暂时仁慈地回来。
彷佛娉婷仍是他的侍女,同马驰骋,同饮同食,肆无忌惮地打闹游戏,那么暖暖的,淡薄的身子,那么晶莹剔透的眸子,那么一颦一笑都让人赏心悦目的小人儿。
什么时候,只要想起来了,就喊着&ldo;娉婷!
娉婷!
&rdo;,满王府里寻,逢人就问,往往在拐角处碰上匆匆忙忙听了呼唤的娉婷,一抬头,两道目光又直又澄清的撞上了,听见她问:&ldo;又怎么了?我正忙着呢,可没空给你当人桩子画画。
&rdo;楚北捷,楚北捷又算什么?他凭什么夺了她的魂魄,她的心,凭什么十五年的亲密无间,比不过他短短数日的豪取强夺?&ldo;娉婷,我念着你。
&rdo;&ldo;三十万重兵压境,逼着东林王调走楚北捷,都是为了你。
&rdo;&ldo;楚北捷待你又如何?接了王令,就舍了你。
&rdo;&ldo;他对你一点也不好,你又何苦自轻自贱?我们仍像从前那般,岂不快活?&rdo;何侠朝身后密集的精兵一指:&ldo;我领了兵攀山涉水而至,却忍而不发。
娉婷,难道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我从来没想过要伤你。
&rdo;&ldo;少爷的意思,是要我随你走吗?&rdo;娉婷眼神飘着,幽幽地问。
&ldo;你不愿意?&rdo;&ldo;怎会?&rdo;娉婷目光移向高处的白旗,这恐怕是楚北捷的地方上第一次升起的耻辱:&ldo;白旗都挂了,娉婷还能说不吗?&rdo;微微一笑,又侧着脸瞥何侠一眼:&ldo;你是要带走人?还是要带走心?&rdo;何侠受伤的表情一闪即逝,沉声道:&ldo;两样都要。
&rdo;优美唇角逸出一丝哀伤的苦笑,娉婷叹道:&ldo;少爷啊,你这样做,又有几分真的是为了娉婷?你不想对我用武,无非想更沉重地打击楚北捷罢了。
若让他知道我是心甘情愿随你走的,这将比让楚北捷在边境上输了一仗更痛快。
&rdo;幽幽叹了数息,语气渐转坚定:&ldo;也罢,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心甘情愿地,随你上路。
&rdo;何侠听弦琴而知雅意,立即问:&ldo;你要我等多久?&rdo;&ldo;初六。
&rdo;&ldo;娉婷,楚北捷不会回来。
&rdo;&ldo;那么,我便随你走。
&rdo;将食指放在唇边,狠狠一咬,殷红鲜血滴滴打在雪地上,宛如怵目惊心的红梅陡然盛开。
&ldo;我白娉婷对天发誓,若过了初六,镇北王未返,就心甘情愿随云常驸马何侠离开,绝无反悔。
若违誓言,教我死无葬身之地。
&rdo;在场两方人马都听见她掷地有声的誓言,均觉匪夷所思。
兵凶战危,何侠身份贵重,潜行至此,越早一刻离开便越好。
如今强弱悬殊,镇北王人马又挂了白旗,白娉婷生擒过来就好,何必冒险等上这两天?无人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何侠却豪气顿生,点头应道:&ldo;好,初六一过,我来接你。
&rdo;漠然见他转身离去,毫不犹豫,身边众护卫沿途保护,弓箭手缓缓成扇形后退,箭头仍直指别院方向。
渐渐看他们退入林中,依稀没了踪迹,才觉按着剑柄的手心全是冷汗。
茫茫雪地,空荡得萧瑟。
娉婷仍伫立在那,凝视何侠消失的方向。
&ldo;白姑娘?&rdo;漠然凑前一步,低声喊道。
娉婷转过头来,脸色晶莹得将近透明,咧唇挤出一丝惨笑:&ldo;十五年情分,换来两天时间。
&rdo;并不挪动脚步,只是抬头,痴痴看着东边,轻声问:&ldo;看他的意思,王爷绝不可能在初六前赶回来。
你觉得如何?&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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