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个月后,向晚在妍姝的要求下,陪她去了敬老院。
看见谭老伯的时候,他正坐在逍遥椅上,神色空朦。
五十多岁的容貌,看上去有七十那么苍老。
妍姝走过去拍他的肩膀,他侧着头看过来,眼神里忽然有了异样。
菡,菡。
他喊,一把抓住妍姝的胳膊,是我辜负了你,对不起。
妍姝吓得直往后退,向晚跑过来,一把揽过她。
谭老伯讷讷地自言自语,菡,我和她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在未遇你之前。
碰上你,才是我真正的爱的开始。
没想如此痴呆的老人,却能对往事娓娓道来。
回到城里,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哪知我一看见她,就幻觉听见你在哭泣,我终是坚持不住,和她离了婚。
我回来找过你,可村里的人说你走了,我以为,你终是不肯原谅我。
是的,她在你走之后,发现自己怀了你的孩子,这在当时是天地不容的事,她只得背井离乡,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的苦楚!
向晚一脸的错愕,看着妍姝,已是泪水爬了满脸。
他于是明白,为什么她会将那样一本年代久远的书完好保存,为什么,谭老伯会将她误认为颜菡。
母亲因为操劳而过早辞世,我厌透了这个男人。
从房间出来,妍姝仍是觉得心头那把火烧得厉害。
她终究没有告诉那个已然骨瘦嶙峋的谭老伯,自己原也是姓谭的,只是随了母亲,便改姓了夏。
她盯着向晚,怅然而又不无怨恨地说,我无法原谅这样的男人,既然有老婆,何必再来骗取别人的感情!
向晚本就沉默得可以,妍姝这话一出,他感觉自己面上都有些痉挛。
经过他家楼下,妍姝勉强地笑了笑,怎么,不请我上去坐坐?向晚显然越发紧张了,尴尬地说家里太乱,不好意思见客。
妍姝嘴上没说,心上难免不快,向晚,于你而言,我仍算是客么?五颜菡说,我的永远,成了一朵花开的时间,曾经信誓旦旦的男人,离开之前仍是不忘告诉我,他在县城里面已有家室,结婚虽不久,仍是雷打不动的事实。
我那么倔强,便再不要这么龌龊的感情了。
她于是整理了行囊,踏上离乡的路。
她要用毕生的经历,去想念这个给她爱情和伤痛的男人,并且,去承担自己年少轻狂的错。
妍姝说,向晚,我们分手吧。
凄楚而绝望的声音,向晚满心愧疚。
他说,原谅我妍姝,我对你,仍是难以自持的真爱,只可惜,你的出现晚了一年。
妍姝揶揄地笑,想起自己三天前,在敬老院门口徘徊犹豫之际,看见旁边的大楼里向晚拥着一个女子款款走出来,她就明白当天向晚不招待她去家里的原因了。
她的永远,也终究难逃一朵花开的时间。
这仿佛一个魔咒,让她和母亲都遇上同样坎坷的恋情。
她当时感觉自己彻头彻尾地疯掉,跑去问楼下的管理员,人家说,向晚和那个叫书眉的女人,一年前就已结婚。
她的天空,灰得要塌下来。
她不再向向晚要任何的说法,只想着转身即是天涯。
向晚把书递回妍姝手里的时候,叹息一阵接着一阵,他知道,她再不会相信自己的半点真心。
后来妍姝终忍不住又想去看谭老伯,到了那里才听说,谭老伯这些日子情绪很激动,三天前,已然过世。
妍姝的心轰然倒塌,终是血浓于水,她怎么可以说厌弃就厌弃。
管理员带妍姝去到谭老伯的坟前。
拿出那本《永远,一朵花开的时间》,她轻轻放到了墓碑前,火光亮起来的刹那,她看见自己的泪滚烫滚烫翻涌着。
而这个自责了一生的男人,终能带着他心爱女人的手笔,长埋地下了。
却可惜,他至死也不知道,那个他曾狠命抓住口口声声喊着颜菡颜菡的女子,便是他与颜菡血脉的延续。
妍姝低下头,轻轻喊了一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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