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戏台上终于传来咿咿呀呀的名角唱腔,东会场的窃窃私语才消停下来。
清溪是爱看戏的,秀城小县,没有电影院没有各种新潮的消遣场所,只有一家戏楼,是太太、小姐们最爱去的地方,但今晚,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祖母与顾家二女的一番唇枪舌剑,清溪越听越烦躁,天宫似的湖面夜色吸引不了她,微冷的湖风也吹不散积在心头的郁气。
身后有女人跟着哼唱,那声音仿佛响在她耳边,不知何时就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清溪想,再坐下去,她怕是会疯。
“祖母,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清溪低声对祖母道。
徐老太太一惊,担心地看着孙女。
清溪笑笑,劝住想送她的母亲:“我叫司机送我,然后再回来等你们,娘,你好好陪祖母吧。”
林晚音依然不放心。
徐老太太点点头,同意了。
外面戒备森严,孙女出去就上车,不会出事。
清溪低着头退席。
走出会场的那一刻,所有烦躁都潮水般主动退去了,清溪遥望柳园,045“就停这里吧。”
汽车行到老柳巷外,清溪轻声对司机道。
司机看向车外,老柳巷对面就是南湖,湖畔行人来来往往,却更衬得狭窄的巷内幽静荒凉,让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单独回家,司机不放心,出了事,回头他无法向行长交待。
“我送小姐到门口。”
司机语气恭敬地坚持道。
清溪做贼心虚,点点头。
司机便一直将车开到徐宅外。
清溪下了车,站在门口朝司机摆摆手。
司机这才离开。
清溪躲在门墙内侧,一边听汽车的距离,一边听院内的动静,确定没惊动门房,清溪松口气,再悄悄地往巷子外走去。
街坊门前都挂着灯笼,每隔一段距离还有路灯,清溪并不害怕,而且她知道,顾怀修的人肯定在暗中保护她。
离巷口近了,一阵湖风猛地灌了进来,清溪紧了紧丝巾,顺便往上遮了遮,挡住下巴。
未婚的姑娘隐瞒长辈去私会外男,这有违清溪自幼的家训,她怕被人认出来,微低着头走路。
柳园位于湖东,出了老柳巷再往南行十来分钟就到,岸边围满了等着看烟花的人们,或是全家出游,或是恋人携手,亦或是男、女伙伴们结伴,一个人走在马路对面的清溪,怎么看怎么可怜。
柳园乃南湖名景,园内种了一片片柳树,郁郁葱葱地在头顶结成绿伞。
那是春夏秋的景色,这会儿柳树都秃了,但因为临湖,园内还是挤满了人。
清溪远远地望着,脚步渐渐变慢。
顾怀修为何约在这里?就为了“月上柳梢头”
吗?迟疑着,清溪来到了柳园正门外,刚站好,就见草丛里窜出一道黑影,吓得她连退好几步。
来福无辜地望着未来女主人。
清溪本来有点冷的,被来福这一出弄得,浑身都热乎乎的了。
她试着走向来福,来福却扭头往里跑,黑黑的一条大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如果不是清溪先看到了它,目光一直追着,极有可能发现不了,就像来福经过的那些路人。
三分钟后,来福跳上岸边一条画舫,熟门熟路地钻进蓬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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