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喜欢苹果。”
年轻的画家喃喃说。
一周后。
上海在他们身后沦陷了,若大一个辉煌的国际都市,从一个小渔村,郁郁葱葱一百年间就脱胎换骨长成这么光彩夺目的样子,每一枚炮弹落进去,戴宗山心里都抽搐一下。
的确,正像安娜所说,他是上海滩里如鱼得水的流氓大佬,搁别的地方可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物,但就是这座城市成全了他,让他戴宗山的名声在别人嘴里说出来都有飞黄腾达、功成名就之韵。
无论自己怎么发达起来的,这都是成全自己的地基,这座城市是片海域的话,自己就是这片海疆里适者生存、长出强悍獠牙的那种翱翔大鱼。
这是他的城市,他的海域。
残阳下,回头看着这座城市在灰白的烽烟里似摇摇欲坠,戴宗山从未有过的悲伤,就像安娜被人拐走一样,一种从内心被撕裂的痛!
丁一搀扶着他,随着溃败的人流,进入江浙地界。
在他们眼前出现的是刚建起的钱塘江大桥,真的好看啊,如一座亘古未有的铁龙横锁雾茫茫的江面。
这座庞大的工程,上海实业界的同仁是出了几分力的,其中也包括戴家控股的银行。
上海沦陷了,不知江浙,能撑几时。
丁一说眯着眼,轻轻说:“那桥墩下面,是埋了火药的。”
“什么意思?”
戴宗山作为生意人,心本能一疼,他娘的,沪上实业界的一些心意,岂不是也完蛋了?“不知道他们舍不舍的。”
丁一内心叹息。
为了这座桥,他们晚上坐在江边,一直默默地看着。
第二天,当看到江对岸有人头涌动,开出一列列队伍,并有日本旗飘扬时,戴宗山安慰自己,罢了,炸了以后再建。
钱能挣,但被日人蹂躏的河山要收拾起来,也得时间了。
这座花了国人巨资,申大银行也参与贷款的巨大工程,在一片爆炸声中倏然断裂,一节节如面团瘫痪进江水里。
戴宗山再没回头看,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财产瞬间灰飞烟灭更让人沮丧无趣的了。
他捂着胸口向西走,就当这座桥,从没在他生命中出现过。
但丁一已把一座桥的命运一丝不苟地画在了纸上。
眼下没有空白纸,他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另一张素描,上面是安娜回头向人笑的模样。
他摸出短短的铅笔头,在她身后的一点空白处,作为背景把大桥最后的样子画了下来。
他突然想,要是安娜看到了,会做何想?进一步是,她是否还活着?沪城内,很多无辜的人已死去和在死去,这场马上波及全国的战乱,不知又有多少人生灵涂炭。
安娜,你现在可好?他们在向南京撤退的路上,看到了誓死抵抗的军人,看到了四处逃亡脸色灰暗的百姓,看到一路修筑的工事,一座座巨大的碉堡,象野兽一样横亘在上海通往南京的大道上。
无数战士藏身于堡垒,上面开了无数枪眼,机枪的枪口从保垒端口露出,将会喷出火舌,阻止民国的首都出现险情。
一度,戴宗山以为这些花了无数钱的战争工事,能阻止屠杀和炮火的蔓延,但时局又让他失望了,日本人轻易突破了这些工事,战士们死伤无数,也没守住,也就是,日本人下一步会攻进南京。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