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婴长手一揽,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说:“我的王妃只有你这么一个,也只为你这么一个人描过眉,往后也只会为你描眉,日日描,月月描,年年描,直到有一天我们之中有一个人不在了。”
盛若寒脸颊贴在楚婴的胸口,她能够听见楚婴平稳有力的心跳,那心跳,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
诚如楚婴所言,自那日之后,他每日都会为她描眉。
盛若寒后来倚在榻上翻看书册的时候回忆起来,这短暂一生,最欢愉的时光,竟不过是婚后那三个月。
那三个月,楚婴每日为她描眉,天气好的时候会带着她在街上闲逛,碰上雪天,两人会爬山去看梅花。
有时坐在屋顶上看月亮,他会将她拉进他的氅子底下,紧紧搂着她,还总是皱着眉问她怎么遍体生寒,是不是衣裳穿得单薄了……如果不是苏弯又病了,楚淮将她宣进宫,那样的日子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那天楚婴带着陈酉上寒山寺为霓国百姓祈福,暮色四合时,楚婴还没回来,王府前突然停了一队人马,她还没到前厅,楚淮便到了她跟前,不由分说便让东方期绑了她。
她坐在马车中,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
苏弯病重,脸色惨白,较之之前更是严重。
那已经是行将枯朽的人,盛若寒若是以血喂养,也只是吊着她一口气而已,血一断,她便会香消玉殒。
盛若寒右手捏着左手的手腕,不想救。
她的日子刚过顺,还想活。
“《南荒八记》曾记载,蛱之精能生死人,肉白骨,你也属半个蛱族人,存有蛱蝶之精。”
楚淮端坐在案边,“你的身份,寡人在陪侧王梦里江山盛若寒被关在地宫中的第六个月,有一天,地宫的门打开了,一名玄衣男子走了进去。
那男子腰后佩剑,一身血腥味,从地宫里慢慢走进去,走了一段路,便见着他步履变快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到后来,便见着他奔跑起来。
他飞快地拉开一扇牢门,见牢房里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便飞快地去拉另一扇牢门……直到他停在地宫最深处。
在他面前,是一间四周被铁皮焊死的牢房,锁框上垂着一条被割得没一块好肉的腕子。
那一瞬,陈酉瞧着自家王爷目眦尽裂,满眼通红,又见着他拔出腰后宝剑,三剑过后,铁门破开。
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那一向野蛮任性的陪侧王妃缩在铁门边上,双眸紧闭,脸色惨白,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刀划得稀烂,有一些结了痂,有一些则化了脓……任是谁见了,都觉得触目惊心。
陈酉站在自家王爷身后,看着自家王爷伸手将王妃面上的发丝拢到耳后,又摸了摸她的脸,再才将她轻轻抱起,往牢房外面走的时候,陈酉望见他眼底滑下两滴泪来。
时值月上中庭,清辉铺满地,楚婴玄衣所过之处,宫人齐齐跪下。
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就连一向聒噪的野虫在这一晚也没了声响。
……盛若寒的眼睛有些毛病,有时能看清眼前之物,大多时候都是看不清的。
她觉得大概是在黑暗之中呆得太久了,所以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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