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崩那日,他总梦魇。
旁人听不懂,我却明白得很。
他把那个红衣怒马的小姑娘,记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到头来,却又生怕九泉之下,她不愿见他。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直直望着我。
我心里清楚,叹了一口气,握住了他的手,同他说,“皇上想同孝纯皇后合于一坟,既是不在皇陵,那便是北疆。”
他艰难点点头,终于放下心去,最后一口气,也散了。
我又做了几年太后。
这日子是越来越索然无味。
我便时常想起来,那个永远十几岁的小姑娘。
我闭上眼的那日,心下多的是解脱。
这一世,看着别人的一辈子,也是累了、倦了的。
杳杳几十年,没能真心实意笑过,也没能撕心裂肺哭过,仿佛从未活过一朝。
街南绿树春饶絮,雪满游春路。
树头花艳杂娇云,树底人家朱户。
北楼闲上,疏帘高卷,直见街南树。
阑干倚尽犹慵去,几度黄昏雨。
晚春盘马踏青苔,曾傍绿荫深驻。
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人面,知何处。
我仿佛做了一场大梦,黄粱一场,睁开眼这刹那,忘了个干净。
我艰难转了一下头,看见大哥身着白袍守在我榻边,也不知是守了多久,已经打起盹来。
眼泪倏地掉下来,惊了我一惊。
大哥醒过来,见我醒了,去倒了一杯水来,“怎么哭了?还疼吗?”
我张了张口,发不出声来。
大哥扶我坐起来,将水递到我唇边,我就着他手,喝了两口,又清了清嗓子,才勉强出声道:“外面雪停了吗?”
大哥的手顿了顿,另一只手覆到我额上,“果然还烫着。
找城里郎中给你开了两副药,先喝着,若是还不成,便把你送回上京休养。
现下是五月,哪来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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