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亲手将这盏灯点了,同林锦楼一并将它推上天。
香兰仰面望着那灯越飘越远,夜风起,吹得她鬓发有些散乱。
林锦楼将大氅脱下披在她肩上,揽着她一并远眺,问道:“你方才都写了甚?”
“没有什么,只说我如今很好,也盼着他们都能好好的。”
“心里舒坦些了?”
“嗯,舒坦多了。”
“那从此以后甭再抱憾了,就把这个当做同前世亲人道别罢,以前的事风也好雨也好凄惨也好,赶紧的都通通翻篇儿……日后你有我了。”
林锦楼说着低下头,吻吻她的额角。
香兰只觉有些东西闷在胸口,前情旧事仿佛真的一下子变得极淡,脆得风一吹就要碎。
她有满腹的话要对林锦楼倾吐,可是哽在喉头,却一句都说不出,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林锦楼正色肃容,以沉稳声音开口:“我再也别无他求。”
她也别无他求。
她看着他,两人静静相对。
在这一方天地间,喧嚣热烈,满是天灯,满是唱腔,满是天籁,满是山下热闹噪杂的集市人群,红尘万千,皆是烟火之气;可全世界又如此寂照沉默,静若山峦,静若翠微,静若秋风,静若树梢上那一轮如霜的满月,万物涅槃,已入无生之境。
风起吹动香兰的衣袂裙裾,让她一瞬恍惚,全然不知梦里梦外,前世今生,全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而四面八方只有这个人在她的眼中,再塞不下旁的,她在全然已物我两忘的境界里,心中不断呼唤着爱人的名字。
(正文完)番外袁承德我的生母在我还在襁褓中便去世,她的死因,整个侯府中讳莫如深。
我刚记事时,中午似睡非睡,奶娘在我身边,摸着我的头,口中一长一短的跟丫鬟们叹:“别看德哥儿生在富贵家,可也是个可怜的,他娘真狠心,这样赌气走了,让这孩子日后可该怎么办呢,侯爷再疼他,可也是个男人,终有一番事业要立在外头,哪里时时顾得上他,啧啧”
我中午起来便去问父亲我娘的事,什么是“赌气走了”
,爹素是个慈祥爱笑的人,那是我第一遭瞧见他冷眉立目,寒声问:“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在哥儿面前嚼蛆!”
命人把我领出去玩,我悄悄溜回来看见奶娘和丫鬟们跪在我爹面前自己掌嘴,之后再也无人敢在我面前提起我娘的事。
过了两三日,爹领着我去他书房,看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那画上有个穿着淡绿衣衫的女子,鸦髻粉面,低头含笑,手里捏着一枝荷花,爹说“她就是你母亲”
便说不出话,脸上满是伤心怅惘的神色,一下一下摸着我的头,我满腹的话不敢问,只是愣愣看着那画的女子,想不出她曾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有哥哥姐姐,皆待我极冷淡,不理不睬,整个府里只有我爹和身边伺候我的仆妇们待我最好,我在心里悄悄把奶娘当娘,把贴身伺候我的丫鬟碧蝉当娘,可又觉着不对,她们和画里那女子半分相像的地方都没有,直到我见到林叔叔的小妾陈香兰,一颗心这才四平八稳的落下来——我娘合该是她这个模样。
香兰待我极好,温温柔柔的跟我说话,关心体贴寒温,亲手给我做衣裳鞋帽,还教我写字读书,听我说心事。
有一回前房嫡出的二哥欺负我,骂我是:“奴才生奴才养的,亲生的娘也是下贱种子!”
我听了大怒,因打不过他,趁他不备便捡了块石头拍在他头上,他疼得当场大哭,丫鬟婆子赶紧给拉开,父亲不在家,大哥过来评断此事,因二哥也不占理,我年纪又小,便不了了之。
我将这事兴高采烈的讲给香兰听,本想让她夸我,熟料香兰竟肃着脸,道:“去墙角面壁思过去。”
我懵了,眨着眼,瘪着嘴,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只好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着她。
香兰说:“你好生想想自己哪儿错了,待会儿我有话问你。”
香兰在我心里就是母亲,我不想惹她生气,只好小小叹了口气,把手里拿着的小木刀放下来,头低得不能再低,凄凄惨惨,垮着肩膀,勉强拖着步子往前走,脚上好像拴着两道铁链,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我走得够慢,走两步还用期待的小眼神儿回头看看,见香兰挑着眉沉着脸,才噘着嘴扭过头,整个人垂头丧气,萎靡不振的耷拉着脑袋,把头抵在墙上,沉在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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