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是一块福荫子孙的好地,原先的翰林后人不知进取,冯家贪婪无义,自己断送了大好家业,却怪在神鬼阴阳上头。
我独自住在这里,向来无人打扰。
这窃窃私语声,却从我栖身的檐下传来,伴着那诱人异香……虽是第一次闻到,我却知道,一定就是这味道,这就是姐姐口中诱人沉沦的魔域之香。
我听见一个男子温柔的语声。
&ldo;晏娘,待我考取功名,定要风风光光娶你过门,重振孟家门楣,不负翰林之望。
&rdo;女子语声娇羞,唤他一声孟郎,呖呖似雏莺儿。
那诱人异香越发盛了,男女的语声渐渐低了下去,代之是纷乱喘息与呢喃。
我从檐下探头张望,透过大片浓绿的芭蕉叶,看见赤裸的身体,散落一地的衣衫。
我看见那个男子赤裸的背,修长的身躯,乌黑散下的头发。
他年轻又俊秀。
他散发着自己所不觉察的香气,情欲愈盛,甘香愈浓。
我俯身探出,深深吸入,如痴如醉。
此后的好多个夜晚,那个男子和那个女子,都在我栖身的檐下幽会。
我知道那女子是城中大富户孙家的小姐,男子是落魄翰林的后人,在孙家教书的西席先生。
每次那女子都斗篷蒙头,悄悄而来,又悄悄地去。
他总在她走后,一人徘徊檐下,或流连怅惘,或长吁短叹。
我隐在月色下看他,丝丝缕缕吸取他的气息。
二、又是一个急雨如注的深夜,我又在睡梦中被惊起。
这次不是男女私语,却是他的声声悲泣。
哭声在静夜里听来格外凄凉,声声扯着心尖肺腑,我从未听过这样伤心的哭声。
循着哭声方向,我躲着急雨,现身在断墙旁的芭蕉树下。
他青衫狼藉,发髻披散,湿透的衣服裹一身泥水,额上唇角血痕、淤青犹新。
他跪在原先堂屋的废墟前,额头抵地,放声悲哭。
他向祖宗先人悲诉自己的不孝,悲诉意中人另嫁高门的不甘,悲诉遭人羞ru的不忿。
男儿泪,不轻弹。
一身清秀,生就风流,却落得孑然雨中,任风吹青衫,雨打背脊。
我从未见过这么可怜的人。
世间不如意,原不只饥饱冷暖,若离了饥饱冷暖,却又事事不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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